中华五千年,既是一部文明发展史,也是一部民族融合史。中原民族与周边少数民族,时合时分,时和时斗,风风雨雨走到今天。犹如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曲曲折折归大海,中华民族九九归一,最终走到一起,组成一个五十六个民族的大家庭。
众所周知,中原与塞外地理和文化多有差别:中原气候温和,山川秀美,地肥物丰,农耕社会,高度文明;塞外广漠草原,“天苍苍,野茫茫”,牧民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生活艰辛。人常说:鸟往高处飞,水往低处流,人望幸福树望春。中原天府之地,塞外游牧民当然翘首中原,向往中原,不言而喻。历史告诉我们,中原王朝强盛,国威远播,周边少数民族则俯首称臣,朝贡听命,众星拱月。中原王朝腐败无能,国运衰微,周边少数民族则尾大不掉,伺机问鼎中原,兵戈相见。西晋末年,“五胡乱华”;南宋闭幕,蒙古“胡马度阴山”,直饮(长)江(黄)河近百年;明之季世,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满族入主中原二百余年。这些朝代,神州大变动,阵痛,却促进了民族大融合。下文就民族融合在沁县的痕迹,略述几点。
南涅水石刻
西晋末年“八王之乱”,塞外少数民族趁机蜂涌内迁。各族之间为争夺生存空间与政治权力,你征我伐,烽火连天,长达三百余年。与走马灯似的“五胡十国”相比,鲜卑族建立的北魏统一了北方,创造了辉煌成就。特别是孝文帝拓跋宏(后改名元宏),大刀阔斧改革,摒弃本民族的东西,全面向中原学习,促进民族融合,为中华民族大家庭发展壮大、繁荣昌盛,做出卓越贡献,是一位杰出改革家,中国著名皇帝,光耀史册,流芳百世。
鲜卑族信奉佛教,所以北魏佛教风靡一时。北魏统治阶级大力提倡与弘扬,佛教在旧京都平城(大同)云岗和新京城洛阳龙门,投资巨额,招募能工巧匠,开山凿窟,修建寺庙,雕塑佛像,宣扬佛教教义和传说故事。同时,也在各地统治中心修寺庙,雕石刻。上党北大门沁县,地处北魏南下交通要冲,北魏新旧都官员客商往来必经之地,是重要驿站。这里补充几句北魏迁都内幕。魏孝文帝拓跋宏迁都遭到朝野守旧派竭力反对,但这位改革家矢志不渝,巧设计谋,打着征伐南朝旗号,率领文武百官南下。到了洛阳稍事修整,传令继续南征。适逢大雨数日,道路泥泞难行,文武百官怕苦怕死便上奏请求罢兵。魏孝文帝提出在洛阳建都才能答应。双方妥协折衷,于是迁都告成。后来留守平城的太子和一干保守官员密谋造反,魏孝文帝回师平乱,把所有皇室、官员、达官贵人,统统南迁洛阳。这批被迫南下的人,情绪抵触,牢骚满腹,一路走走停停,拖拖拉拉。一日来到涅河南岸,山清水秀,水沛草丰,风光无限;民风淳朴,村民厚道仁义。这正是他们心中的乐土。此时洛阳朝廷正欲加强地方统治,便下令他们在此建衙门,管辖沁武及其周边地区。这批人员喜出望外,正中下怀,于是征调民工大兴土木,很快便在涅河南岸新兴一座涅县城。城墙耸立,街巷纵横,房屋鳞次栉比,商店酒肆应有尽有,成了上党(包括左权、和县一带)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同时,随之也带来北魏石刻造像之风。平城来的身怀绝技石刻高手,招募本地能工巧匠,采烂柯山之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雕刻出许许多多栩栩如生佛像、巧夺天工佛塔、小巧玲珑佛龛,安放在寺院,供人们顶礼膜拜,祈求平安。沧桑巨变,不知何时何因深埋地下,于上世纪五十年代被发现发掘,重见天日,陈列在二郎山展览馆,供人们欣赏与研究。众所周知,要完成这样浩大、造诣很高的艺术杰作,必有雄厚的物力与人力,可见当时南涅水不是一般县、市级的规模和能量。
(魏孝文帝由平城迁都洛阳,曾往返两次经过铜鞮,驻骅栋村。人们在村北狮山下建庙以纪念。庙甚宏大,抗战时为日军所毁。幸有原碑及重修碑尚存,现移至二郎山碑林中。)
几个村名的由来
羌营。顾名思义。羌族人的军营。“五胡乱华”时,一支从西北内迁的羌族人,沿涅河来到松村附近。这里水沛草丰,适宜游牧人的生存,于是安营扎寨住下来。他们颇有自知之明,难与别的民族对抗,便采取以和保存的方略,俯首称臣于强大的鲜卑族政权,不与其他民族抢夺地盘,以邻为友,和平共处。对内恪守羌族一家人,团结互助,抱团生存,喜欢集队外出放牧或狩猎,颇像一支军队,于是人们便把他们似孤岛、像飞地的聚居之地叫羌营,意思羌人军队驻扎的地方。
平城。一位来自旧京都平城的刀笔小吏,到羊庄河流域做地方官。走马上任,发现这里是块风水宝地:北有北神山做屏障,挡住朔风寒流,冬暖夏凉;中间羊庄河玉带似的漂向东方,风光无限;南面一马平川,人道“漳河滩,米粮川”,物阜民丰。小官吏心中暗喜,这里是大有作为、大有希望的地方,甩开胳膊大干一番。要创业,先得搞好基建。于是,绘蓝图,招募能工巧匠,征调民工和财粮,建衙署,修楼馆,鼓励富人迁入兴业,优惠商贾前来经商,更让僧侣化缘修寺庙,苦心经营数年,兴起一座城市尚不足、集镇颇有余的小城镇,规模与布局均可观。大工告成,还要画龙点睛、锦上添花,取一个震耳欲聋的名字。这位老官员念念不忘旧京都平城的繁华,念念不忘往昔风光岁月,酝酿许久,琢磨出一个十分满意的名子,既能彰显自己的杰作可与旧京都媲美,又能寄托南迁鲜卑人的乡愁,那就是“平城”。
乌苏。蒙古语称水曰乌苏,例如哈刺乌苏,即黑河之义;乌兰乌苏,即红河之意。“五胡乱华”,一批鲜卑族人来到圪芦河上游,见这里河叉纵横,沼泽遍地,颇像老家乌苏里江的风光,于是把他们的聚居的地方叫“乌苏里”。后按当地人的习惯,省去了“里”,叫乌苏。(出土的唐代墓碑志为“呜苏里”)如今圪芦河水流不大,但以前这里却是一方泽园,从河的名称和附近村庄名字,可见一斑。圪芦是方言,即葫芦。圪芦河意为水量大,蓄水多。漫水,即水太多太满,到处都是。河止,意思是汪洋的河水到此为止。
青屯。中原农民聚住的地方叫“村”、“庄”或“里”,例如“郭村”,“东庄”,“南里”。而东北地区则叫“屯”,例如“皇姑屯”,“九·一八”事变日本炸死张作霖的地方。“元茂屯”,当代作家周立波《暴风骤雨》故事发生的地方。鲜卑族发祥地在东北兴安岭一带,当初一支鲜卑族来到漳河西岸泊村南边坪上,见这里树木郁郁葱葱,水丰草长,天蓝蓝,地茵茵,满目绿意,便把他们居住的地方叫“青屯”,意为绿色包围的村庄。
丧葬礼仪中西合璧
中华五千年文明史,反映在丧葬礼仪方面颇多讲究,虽然繁文缛节,但这是高度文明的积淀,我们不能一概否定。塞外游牧民族遂水草而迁徙,居无定所,病死寿终随临时住所下葬。以前天葬,后来火葬,土葬,条件所限较简单。后人安葬后又到别处放牧,来年再到这里时方可祭祀,所以上坟烧纸无定时。北魏对沁县较有影响,把丧葬风俗也带到这里。下面择述两点。
出殡时间。中原出殡,传统风俗多在中午前后。当天丧葬礼仪颇多,还有来来往往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丧事忙碌到中午方告一段落,这才起灵,由八音会前面开道,转村街向乡亲们告别。在村里十字街或村边,还有友人路祭,即饯行。然后,孝子们护送灵柩至坟茔。沁县出殡时间或早晨,或上午,不那么刻板。
上坟祭祀。中原历来遵循三个节令,即清明节,七月十五,十月初一。而且约定俗成,午饭后先是全族集体到老坟茔,然后各家去新坟,除此以外,忌讳进入坟茔烧纸一类的活动。沁县上坟祭祀自由,除上述三个时节外,哪时念及哪时去,逢年过节去也献上一份供品。
南北朝时期,“五胡乱华”,北疆诸多少数民族内迁,黄河流域成了胡汉杂居区。各个民族各有所长,都有丰富的生活知识和优秀文化,他们内迁必然把本族的风俗、饮食、技能随身带来,为古老中原文化注入新的血液,丰富中原人民物质和精神生活。如今,我们日常生活里看到的、用到的许多东西,就是少数民族带来的,也就是民族融合丰硕成果。这里不妨随便略举一些:外出骑马;身穿直领紧袖的衣服;烧饼一类的烧烤食品;葡萄、核桃、芝麻、石榴、黄瓜等作物的种植与食用;音乐、舞蹈、绘画中的西域元素;石刻,除了云岗、龙门国家级外,与沁县南涅水民间石刻同档次的,山东、河北还有两处。
沁县的历史,是中原历史的缩影。了解这段历史,便知道中华大家庭走到今天之曲折与艰难,我们应该珍惜与维护,使之更加团结、和谐、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