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蜂蜜甜,/采酿艰辛谁人怜。/无尽索取本愧事,知恩图报是哪年。
前天接孩子时,在校门口附近看到有人在卖蜂蜜。
一个穿着方格衣服,蓝裤子,脚上套一双破旧旅游鞋的阿姨,靠在路边的树干上,看不出实际的年龄,却很是饱经风霜的样子。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有一捋披在额前,有些遮眼,透过发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嘴里喊着:蜂蜜,蜂蜜,自家的土蜂蜜。本不计划买的,只是多看了几眼,卖蜂蜜的阿姨感知到了我的注视,转向我,声音弱弱地说到,买些吧,自家的土蜂蜜。阿姨看出了我的犹豫,手托住树干快速站起,因为用力过猛稍有些趔趄,便微笑掩饰尴尬,我也回以微笑,说慢点。阿姨见我搭话,嘿嘿笑笑,把篮子提起。我紧走几步接过篮子,说道放下就行。阿姨很是会做我的生意,不仅说了它的多多好处,还主打感情牌,给我说老人多吃有好处,该给父母买点儿。虽知道真正的土蜂蜜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是说那买三桶吧。阿姨马上拿出二维码,还热情优惠我五元,我调侃说,阿姨你也能赶上时代啊。阿姨说孩子给弄的,言语间有些自豪感。我领了阿姨的好意,却也付足了钱,收到钱后,阿姨还一个劲地说,发多了发多了。我说没事,下次还买你的。
到放学还有些时间,因有了“生意”往来,阿姨自觉与我亲近许多,说道她是在县城里接送孙子的,顺便安做个小本生意,补贴家用。在知道我是老师后,越发地有了话头,谈孩子的调皮、可爱,还有成绩,没有偏激的言语,只是忧心孩子贪玩、迷恋手机,又心疼课业负担重。我说这是现实,也是过程,用蜜蜂酿蜜来和她比喻:过程很辛苦,结果很甜蜜。她好像明白了很多。说话间,小孩出来了,看到我家小孩,她不吝夸奖,并给予他最美好的祝愿,我和孩子和阿姨再见,相互间都很愉快。
回家路上,孩子总想帮忙,我便交给他,一不留心,袋子脱手,蜂蜜滚落地面,好在包装很好,并没造成损失,孩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摸摸他的头我们重新出发回家。
刚才的一幕,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儿时和妈妈去买蜂蜜的情形,犹如发生在昨天一般。
三十多年前的农村,还很贫穷,蜂蜜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和买得起的。
八岁那年,和妈妈一起去买蜂蜜,严格说来是换蜂蜜。槐花开时,有外乡人举家在村旁槐树林边安营扎寨。他们依地势把蜂箱一字摆开,搭起帐篷,开始新的生活。这些人干扰村里人的正常生活,只是到最近的水井取水饮用;村里人也不去干扰他们的生活。我不太知道其他人是怎样和他们进行的生意来往,我只记的我们村里人家是用公鸡去换的。那时家家都养鸡,它们是家里生活副食的保障。当时公鸡还不是很值钱的,一只公鸡也就能换一斤蜂蜜。有天,妈妈提着一只三斤左右的公鸡和一个罐头瓶子带着我,和几个村里人步行三里多一起去换蜜。蜂蜜难得一见,而公鸡家家都有,换的人又多,自然而然换得的蜜就少。养蜂人大致提了一下公鸡,就操着一口我不太能听懂的外乡话,说一只公鸡一斤蜜,来给我们换蜜。和事先打听好的没太大的出入,妈妈和村里人相互用眼神交流着,露出安心。养蜂的男人出去忙碌了,女人来打蜂蜜,拿一个长柄容器,在大桶里打出黄澄澄的蜂蜜,看得出很熟练,少有流到外边的,一瓶瓶打出,递给大家。交易很快完成,大家便在愉快的笑声中相继走出那顶小小的帐篷,也有因笑谈而忘了头顶上方木碰到头的,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家的心情,在一阵阵嘻声中,手捂着碰痛的地方表情夸张地走出来,结束这愉快的换蜜之行。
当时的罐头瓶也是稀罕物件,罐头吃完继续使用,拿一段麻绳系在上边方便提拿。换好蜜后,一路上都是妈妈提着,小心翼翼。说说笑笑中,也不觉路远,很快离家越来越近,在村口大家分开,各自回家。剩下我和妈妈两人,我便提出帮忙,妈妈犹豫一下把罐头瓶递给我。接过瓶子我小心翼翼,一路上生怕洒出来,进门时我没提高提绳,罐头瓶一下子碰在了台阶上,瓶子没碎却翻了,蜂蜜流了出来。妈妈看到,赶忙过来处理,可是,蜂蜜已所剩无几,一大部分都在台阶的石头上蔓延开来,我吓得呆立着不知所措。妈妈和闻声出来的爸爸,没有对我大声训斥,只是收拾残局回家。我很是难受,更多的是心疼蜂蜜,可过了会儿还是把这事忘却了,真是孩子心性啊。长大后,每每提起、想起这事,就感到很愧疚,很难受。慢慢地,更加能体会当时爸妈的心情。
感恩与善良,通过点滴小事,就慢慢生根发芽,根植于心中。蜂蜜很是甜蜜,善良的举动,包容的心态,和谐的家庭,更是精神佳肴。
每年槐花开放时,还是有养蜂人到来,我也每年给父母买瓶蜂蜜,也每一次想起那一年的事,每一次和父母提起,他们也每一次说记不起。(作者系沁县第五中学校副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