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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望沁县
刘沁平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在当时晋东南地区教育学院任地理教师。教育学院属成人大专院校,主要培养中小学在职教师。当时中小学地理教师非常紧缺,为了弥补不足,1984 年秋季开学,学院招了一个地理大专班,我有幸成为这个班的班主任。全班共有学员五十多人,均来自当时晋东南地区所属十四个县,其中沁县来的学员就有十多人,占到全班同学的五分之一。沁县来的学员不仅人数最多,而且还非常抱团合群。他们来时一块来,回时一起走,大都操着满口标准的沁县乡土话。他们说话声音非常宏亮,语音拖得比较悠长,声腔吐字抑扬顿挫很有韵味。沁县学员还有一个特别现象,好似他们十几个人就像一家人,一人有事,大家都会帮腔圆场,互相照应;一家有事,大家都能说清道明,相互帮衬。感觉他们就像一个有组织的团体,这一点和其它县的学员非常不同。这种现象背后是否有独特的地域文化特征,我不敢轻易下结论。但沁县学员这种抱团亲和,遇事从容淡定,办事自信满满,从不模仿别人,从不包装自己,说话办事掷地有声的个性,我非常赞赏和钦佩。这种来自乡土大地的自信,绝对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认知。这是对家园故土和山川大地深爱的自信,这是对耕读继世、忠厚传人传统文化眷恋的自信。沁县有三宝:鸡蛋、瓜子和吴阁老,不正是对耕读文化、书香文明最好的解读吗?而且这种自信,向着古远,向着过去,向着未来,向着远方,永远生生不息,流淌不止!

沁县人引以为傲的吴阁老吴琠,祖籍沁县徐村,是清朝康熙年间的贤臣名相。他和祖籍晋城的陈廷敬几乎同朝为官,两人年龄只差一岁,及进士只相隔一年。吴琠历任康熙朝吏部主事、郎中、都察院右都御史、湖北巡抚、湖广总督、都察院左都御史,授保和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是康熙帝的得力助手,内阁辅臣。

吴琠生前康熙帝对他屡有褒奖,称他“为人宽厚,持自清廉。先任封疆,军民实受其惠。朝中之事,面折廷争,必得其正。朕甚重之。”吴琠故后康熙帝亲赐碑文,称他:“操履端方,性资凝重;休休大度,尽清偏党之心,寄以腹心。”

吴琠作为清朝康熙帝的心腹重臣,和同朝为官的三晋名相于成龙、陈廷敬一样功勋卓著,名垂青史。对这样一位以清正廉洁著称的一代名相,沁县人妇儒皆知,尊为楷模。可惜吴琠没有给沁县人留下像晋城皇城相府一样的历史遗存,至今甚至连一部反映一代名相官身清廉的电视剧都没有。沁县失去了像晋城皇城相府一样可以借助名相声望恩泽后世的机遇。但沁县人更看重的是吴琠清正为官,品行端正的千古美名。吴琠永远是沁县人坚信耕读继世长,忠厚传家久的精神寄托。吴琠永远是沁县人传承耕读文明和书香文化的精神高地!

沁县除了一代贤臣名相吴琠,还有一大瑰宝就是沁县南涅水石刻馆存放的古代石刻佛像群雕。

1959 年,在沁县南涅水村发现了一批窖藏文物石刻雕像,出土了从北魏永平年(510 年),历经东魏、北齐、隋、唐、至北宋天圣九年(1031 年)六个朝代的精美石刻群雕1100 余件,其中以北魏朝石刻占绝对多数。这批石刻群雕分造像佛塔、单体造像、造像碑、碑碣等,其中以造像佛塔居多,有400 余件,多为北魏朝遗物。造像佛塔或三、五节不等,每节雕刻内容中间以佛、菩萨为主像,佛龛周边雕饰有建筑物、帷幔、飞天、杂技、鸟兽、花卉、树木等,内容丰富多彩,形象生动逼真。单体造像近300 尊,多为佛、菩萨、罗汉,最大像高3 米,小则尺把,或坐或站,体态各异,栩栩如生,楚楚动人。这批珍贵石刻雕像,为我国研究佛教、雕塑、美术、建筑、书法等提供了丰富的实物样本资料。无怪乎它一经发现,举世皆惊,专家学者万分诧异,称它是无价之宝。中央美院教授称它为我国古代石刻艺术的精品之作,其艺术成就在于不拘一格,富于创造,用大胆而夸张的雕塑语言,开辟了我国石雕艺术的崭新时代。它的部分石雕精品已编入中央美院有关教材,进入中央美院教学课堂。

沁县南涅水出土的石刻佛像群雕尽管定位是全国少有的非常精美的民间石刻,但从时间上来推算,它和洛阳龙门石窟(开凿于孝文帝迁都

洛阳第二年即494 年,后经历东魏、西魏、北齐、北周、到隋唐至北宋,总计400 多年才凿刻完成)几乎是同时代的石刻雕塑,而且二者在凿刻营造的时间和前后历经的朝代上也几乎相同。我们知道,北魏孝文帝(467 —499 年)大兴佛教文化,大力倡导社会改革,积极推行汉化政策,并冲破重重阻力,实现了由大同迁都洛阳(493 年)并入主中原的雄心壮举。北魏在迁都洛阳的过程中,大批官员和佛教传播者频频往返于大同和洛阳之间,南太行的上党地区及沁县是他们的必经之地,同时大批石刻工匠艺人也长途奔走其间,轮番在大同云冈、洛阳龙门的巨大岩体上精雕细琢,进行艺术再造,并相互间交流借鉴。这样一来必然会在沿途留下大批石刻雕塑作品或石刻痕迹。沁县南涅水石刻佛像群雕就集中反映了这一历史事件和过程。由此推断,沁县南涅水石刻群雕和大同云冈石窟(凿刻于460 —524 年)也有密不可分的传承关系。

沁县南涅水石刻群雕是窖藏文物,因为缺少或没有母体岩壁,也让我们有了更大的想象空间。或许这批石刻佛像群雕是从大同云冈石窟复制和切割再造的石刻模型,将准备运往洛阳龙门石窟进行仿制或存放,但运至沁县南涅水河畔不知什么原因无法前行,只能在此深藏地下加以保护了。后历朝历代守护者又雕刻加工了各个时代的石雕作品,终于成就了今日沁县南涅水石刻群雕现在的规模和式样。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历史上这批石刻佛像群雕当然不是要深埋地下不为人知,筹划者、设计者他们也许是想借助上党高地沁县这块风水宝地,在南太行山上营造一座高高的佛塔,成为洛阳龙门石窟和大同云冈石窟之间可以呼应和联系的沟通机制。或许他们把佛塔的名字都起好了,就叫龙冈佛塔。但不知出现了什么事变和拐点,最终让这批石刻佛像群雕只能深埋地下一千多年不见天日,使沁县尽管拥有这批稀世珍宝,却不能像大同云冈石窟和洛阳龙门石窟一样名扬天下了。而沁县人也没有过分地去惊动它、渲染它。他们自信“深山俊鸟必自鸣,酒香不怕巷子深”。

不管历史的真相如何,沁县南涅水石刻佛像群雕是佛教在我国南北朝盛传高峰时的文化遗产,它和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有必然的联系,它和云冈石窟、龙门石窟有必然的传承关系。我们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研究发掘力度的跟进,沁县南涅水石刻佛像群雕的历史研究价值、雕刻艺术成就和社会知名度终究有大放光彩的一天!

沁县是周边五县唯一不产煤的县,面对这一先天秉赋,沁县人是怨、是叹?是庆、是幸?我们不得而知。但万事万物存在发展没有绝对的优劣,有利就有弊,福中孕祸,短中有长。因为无煤可采,沁县没有经受开肠破肚式的私挖乱采或大规模的工业开采,沁县的地下水资源和自然生态环境没有遭遇掠夺式的破坏。沁县境内至今仍然是百眼清泉涓涓涌动,地表活水哗哗流淌,万顷碧波随处荡漾。

沁县地处太行、太岳两山断裂带上,因而在沁县小盆地四周,成千上百处上升泉沿着地缝冒出地面。目前全县境内有源头泉水270 多处,其中形成河流的上升涌泉有76 处,大小河流126 条,径长633 公里。湖泊湿地62 处,面积34865 亩,使得沁县成为北方山区少有的富水县,有“千泉之县”的美誉。人们形容沁县境内的河流都是来自地下喷涌而出自由奔放的活水。沁县山川大地到处绿树成荫,水草丰美,颇有江南水乡的韵味和情调。

由于无煤可采,沁县山川大地的血脉免受了被污染破坏和断流改道的灭顶之灾。反过来讲,如果沁县有煤可挖,那么沁县境内到处涌动的泉水和地表径流将万劫不复。得失之间,长远和眼前之间,此一时彼一时之间,但愿沁县人能继续保持理性的思维和笃定的自信。

如今,沁县境内以漳河源头为代表的地下涌泉正浇灌着秀美的山川良田,正滋润着大地的花木菜香。这绿水青山就是沁县的金山银山。山西不缺有煤的县,但水资源丰沛的县却少之又少。大自然也许是最公平的,赋予你万顷碧波,就不敢让你乌金滚滚了。

水是沁县的绿色命根和后发之本。

沁县历史上曾置过州府,曾经是上党地区北四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原来也是中原地区经南太行通往太原及口外的必经之地和交通要冲。这块古老的文化之乡,自信的精神高地,必将继续以厚重的耕读情怀,乘改革开放之东风,借清代名相之美名、佛塔群雕之灵光、绿水青山之秀丽、鱼米之乡之芬芳,在建设美丽乡村,发展循环经济,打造宜居怡养福地,共建绿色美好家园的征程上展示新形象重塑新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