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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父爱
卫效章

当拥有的时候,不感到珍惜,失去的时候,才感到珍贵。我身边唯一的亲人父亲,自从去年含着热泪离我而去以后,再没有人呼唤过我“胖儿”的乳名,再没有那份沉甸甸的父爱了。

今天,当我的一双儿女也长大成人走向工作岗位的时候,我才深深懂得父爱的深沉与伟大,在父母眼里,我们每个人都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却从来没有干过农活,父亲常说:“俺胖儿离娘早吃奶少,身子骨不结实,地里的农活我夹泡尿就干完了。”高中毕业,生产队将我作为半劳力编入劳动大军,父亲就是不同意,后来又托表哥找了一份民办教师的差事,一直到招生制度改革我考入晋东南沁县师范,父亲那颗悬着的心才好像安稳下来。

父爱是一种大爱,是一种写在骨子里写在心灵深处的粗野的爱。尤其是对于又当爹又当妈的父亲来讲,有时爱的让你发毛。曾记得上小学的时候邻村赶会,父亲给了我5元钱,让我去买东西吃,谁知我把钱全部买了小人书。父亲看到那一堆小人书,硬是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顿,逼我去把书退掉。落日的余辉把我瘦小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我抱着心爱的小人书木然地向夜幕笼罩的集市走去。半个时辰左右,身后传来了“胖儿,胖儿”的呼喊声,“你真有本事,不怕狼把你吃了!”我流着泪,跟在父亲的身后,一路无语。曾记得一个阴雨连绵的雨天,父亲在屋里的地下扎麻,我坐在热炕头上看一本《野火春风斗古城》的小说,当看到银环写给杨晓东生前的留言时,感动的竟凝噎起来,“你哭啥,你哭啥,坐得都闲不舒服!”父亲不耐烦的骂道。当我把原因说给父亲时,父亲竟说我“没出息”。曾记得当民办教师期间,和表哥上山砍过几回柴,父亲看着我红肿的肩膀,父亲严厉地谴责了表哥。桩桩件件,历历在目,尽管当时父亲的行为让人不可理喻,但我能感受到来自父亲的那种无私的呵护和厚爱。

父爱是无边的,父爱是永恒的。父爱是陈年的老酒,时间越长味道越香越醇。年愈古稀的父亲多了几分温馨,多了几分牵挂,多了几分凄凉。他不为吃穿而忧愁,不为钱财而烦心,忧愁的是不能经常与儿子厮守,最烦心的是百年以后儿子一人如何料理他的后事。对于他后事,父亲对我说“胖儿,我身边就你这颗独苗,一个人势单力薄,又是你妈又是我,都要在同一时刻办理,用不着哭,人生都是这样,我在20年前就应该死了,谁知又活了这么些年,不愁吃,不愁穿,不像你爷爷奶奶临死的时候连口白面疙瘩汤都喝不上,这辈子知足了,我就是担心俺孩到时该如何是好!”在父亲重病期间,父亲曾一度斥责我不孝,在父亲看来,孝顺就应当把工作辞掉,三天两头回来看看就走不叫孝顺。看着父亲渐渐衰退的身影,我多次提出安部电话机,以便经常问候一下父亲,可谁知父亲就是不同意。后来邻家的大妈才告诉我,父亲不让安电话的原因是担心有了电话机,我回家少了,父亲见儿子的面就少了。

每当我因工作没有能按时回家探望他的时候,父亲就会坐立不安,身子骨硬朗的时候是到村口探望,病魔缠身的日子,是步履蹒跚到门口翘望,他担心儿子路上出事,担心儿子有病不能回来。他想的都是我可能遇到的灾祸。只要站在父亲面前,他就会生气的说道:“真把人急死了!”。每逢看到父亲为我着急上火的情景时,我就会对父亲说:“爸爸,我都五十出头的人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用您每天牵肠挂肚的。我也搞不清是谁探望谁!”此时父亲布满皱纹脸,气得脸猪肝似的,十分吃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你大了,不用我管了,我没用了!”紧接着就是咳嗽吐痰和抽泣声。直到我下跪求乞,父亲才会原凉我的过错。

父亲走了,永远的走了,但是那深沉的父爱,却永远铭刻在我的脑海里。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我似乎也成了我的父亲。孩子在外打工,每逢回来准是叮咛不完的话,走的时候准嫌他妈给的钱少,总觉得孩子在外不易,人常说穷家富路,总会从自己身上再给装上三百二百的,在孩子工作的问题上,婚姻问题上,也是费劲了口舌,希望两口都能有个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有几回儿子未能及时归家,我们几乎一夜没睡,骑着自行车在侯堡大街上转了十几个来回,担心儿子喝多了睡在那里,又担心出了什么车祸,直到打通了儿子的手机,我和她妈才躺在床上。有孩子在身边,父母吃饭都香,女儿在的时候,我们吃的津津有味,变着法儿吃。自从女儿上了大学,我们老俩饭菜就简单多了。有一段时间,我出差不在,妻子竟生了满嘴口疮,吊瓶吊了十多天才见好转。这段时间好多了,因为儿子每天上班下班,一日三餐,生活似乎又开始丰盛起来。

记得父亲健在的日子里,每逢过年准会给我蒸一些我喜欢吃的菜馍,秋天回去准会给我做一些豆角闷面,他的碗里是玉米面窝窝头,我的碗里是白面花卷,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父亲总是坐在锅边的小凳上,傻傻的望着我,就像审视他的一部成功的杰作。细细想来,子女就是父母精心创作的作品。父母对于子女那份刻骨铭心的疼爱,辈辈如此,代代如此,没有人能跳出这情感的圈子。

“当家才知柴米贵,养子方晓父母恩。”说真的,我恨过父亲,迫于父亲的威严,也无声的顶撞过父亲,甚至想过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对父亲那沉甸甸的厚爱,我也是在结婚成家生子后才渐渐体味出来的。每逢在为子女前途事业操劳的时候,我就想起了父亲那威严慈祥的身影。父亲犹如挺拔的树干,犹如坚挺的脊梁,可以遮风避雨,可以抵挡风寒。年幼缺失母爱已经是一种人生的最大不幸,今天当了爹又当妈的父亲撒手人寰更是让我悲痛万分。我没有能在父亲有生之年报谢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我恨自己知恩图报太晚,又怨父亲走的太早。其实,我们每个人欠父母的太多太多,而我们报恩于父母的又太少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