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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味道
老 边

在这个小城里,专以打干馍为业的人,就有七十多个。这当然没有把那些常年住在乡下,或虽然住在城里却专门在乡下集市上做买卖的计算在内。

干馍是沁州的特产,其实就是一种特制的饼子。当地有关特产的民谚有两句,一是“鸡蛋瓜子吴阁老”,一是“鸡蛋干馍吴阁老”。两句谚语的差别不大,其实是包括了大家比较认可的四种东西。鸡蛋即农家的土鸡蛋。瓜子是南瓜子。吴阁老本是地方历史上最大的官,这里却指小米,当然是沁州黄小米,也是地方历史上最著名的特产。干馍就是本文要说的干馍了。

从两句民谚看来,有先小后大之意,即最重要的最后才说,如吴阁老。如果这个论断成立,那么干馍的地位要么排第二,要么不值一提。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呢?这恐怕还和干馍的特点有关。

干馍的做法比较讲究。先用上好的小麦粉和面,醒面。醒好后揪一块面团,揉光滑,揉的同时再从这面团里揪下一个小面团,用这小面团到碗里滚一身的调和,再把它包在大面团里揉成一个光滑的球。用手按扁后,拿特制的小擀杖(中间粗,两端如细棍)擀成碗状,这碗当然很浅,但口面很大。炉子也是特制的,上面盖个光溜溜的大铁盘,里面有很大的一个炉腔。炉子一般是炭火,用的是焦炭,火候平稳而没有烟气。擀好的饼子碗口朝上放在铁盘子上焙。焙一会儿后再翻过来继续焙。等到两面微微变白时,便竖到炉腔里面烤。功夫不大,干馍在炉子里鼓了起来,两面也都上了色。拿出来往案板上一扔,嘭嘭响。有时扔破了,呲呲地往外冒白气。

这时候的干馍是最好吃的。皮脆里嫩,热气伴着调和的香气扑鼻而来。不论是薄薄的皮、咸咸的芯还是厚厚的边,嚼起来都格外筋道。我想不论是喜欢吃干馍或是讨厌吃干馍,都因为这筋道。喜欢它的筋道,自是喜欢慢慢咀嚼的过程及细细品味的单纯,这单纯里有沁州人的朴实和坚韧。而讨厌咀嚼干馍的,多半是因为这筋道和坚韧是很费牙口的。

从我记事起就天天吃干馍。父亲每天回家,总要买一两个带回家,我和哥哥姐姐四个人分着吃,那时是一个五分钱。

后来姐姐离家嫁到外地,我也离家去别的乡下住学校,干馍一个一毛钱。那时常常在晚自习后和同学跑出校门,越过铁路,在微弱的灯光下有个老大娘还在那儿打干馍,仿佛是专门等我们这最后一拨顾客。

再后来又到城里读书,干馍也成了两毛钱一个,各条街上的吃了个遍,只觉各有千秋难分高下。

再后来到外地上大学,一走就是半年。干馍也成了五毛,但刚出炉的冒着热气的却很难常常品味了。有时上学时买上十几个带着,去学校后也兴致勃勃地和同学分享这特产,但买账者却寥寥无几。大家都很真诚,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又干又硬实在没什么好。在形形色色的特产如闻喜的煮饼平遥的牛肉清徐的葡萄等面前,确是相形见绌。

但是一回到家乡,我首先要品尝的还是这干馍。随着物质生活的丰富,干馍的吃法也越来越花样。比如干馍里装上猪头肉,叫卤肉干馍;比如将干馍蒸软切成丝,用土豆丝或者再配上肉和粉条炒起来,叫土豆丝炒干馍;再比如近几年的羊肉泡馍,这馍不是陕北的白洁馍,而是当地的干馍。只要是和刚出炉的干馍相比,我觉得以上种种吃法都要逊色。

所以,朋友诸君,如果你初来沁州,在品尝了卤肉干馍和土豆丝炒干馍之后,一定要花上十几分钟,站在打干馍的炉子前等待一番。一定要品味一次那刚出炉的干馍,品味那新鲜的干脆和筋道。

但要记住,小心烫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