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手忙脚乱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我极不耐烦地接起来。电话那端传来父亲的问候,声音缓慢而喘息:“永儿,上次给你的菜吃完了吧,你妈又刚刚摘好,正托人捎去了,你出门外接一下。我们都好,你常忙,就不要来了......”我哽咽地应着声,泪水簌簌落下。
是的,常年住在乡下的老爸老妈,总是这样,经常托人捎东西进来,而且总是一大包里放着几小包,有大姐的,二姐的,弟弟的,我的。他们都已七十多岁。父亲患有常年性的咳嗽哮喘,母亲腰疼腿疼不断。可他们还是不舍得把多年的自留地割舍掉,每年总要把玉米、谷子、大豆、蔬菜,样样不落地种上,收割。每块地又远又偏僻,种蔬菜时,浇水上粪如此的费力,可还是年年种,样样种。等到能吃的时候,就精选好的壮的,千方百计地捎进城来,分到我们姐弟手中。而他们在家吃一些筛选后剩下的。
母亲常说:“要拿就选好的,要不等拿进城就挤压坏了。” 父亲转眼就八十了。在每次祝寿的时候总是吩咐我们 :“什么东西也不要买,只要你们回来就好。如果工作太忙,就不要耽误了,回来多少也不顶用。”我一说要给他买件衣服,他就不失时机地打断:“不要瞎花钱,我穿你弟弟剩下的就行,都还没有破,放在家里怪可惜。我一个干巴老头,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父亲是退休教师,每月的退休金1800元,他除了常年的药物开资外,基本就不花销了,倒是经常嘱咐母亲:“孩子们谁家紧缺,就把钱分给谁填补一下。”
而母亲呢,七十多岁了,还每年坚持捡废品,打酸枣,上山砍柴,采蘑菇。然而,捡拾到的东西卖掉不舍得花一分钱,采集的蘑菇不舍得吃一个。还说:“松蘑菇是稀罕东西,你们需要就拿去送人。”她年轻的时候,由于家里人口多,父亲的工资又少得可怜,所以除了干家务,还跟着父亲上山刨药材,采石头,打松子。风里来,雨里去,母亲经历了多少艰辛与坎坷。当年盖房子的时候,家里的积蓄只有36元钱。然而凭借他们那双勤劳的手,结实的肩,硬是从山上扛回了椽子,檩子,还亲自做土坯......
刺耳的喇叭声惊醒了我的回忆,一位司机探出头来朝我大喊:“喂,快来拿你的东西!”我连忙跑过去,又是沉甸甸的一大包。我连拖带拉地拿回来。有黄瓜、白菜、豆角、韭菜、西红柿、嫩玉茭,还有土鸡蛋......这些菜冰冰凉凉,还带着湿湿的露水。我知道,这是母亲大清早起来就到地里摘的。
我时常因为孩子的烦心,没钱的困惑,家务的繁重,而抱怨生活的不公,却从来没有去细细地体会一下,年迈的父母依然健在,还常常把我们牵挂、惦念。我突然意识到我是多么的幸福,这种我一向不经意的幸福,在他人也许是奢望呢。珍惜吧,我暗自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