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三版)根据元好问《铜革是次村道中》诗“河汾绍绝业,疑信纷莫整。少时曾一读,过眼不再省。南北二十年,梦寐犹耿耿”,是指距今蒙古太宗十一年己亥(1239)之二十三年前,金宣宗贞佑四年丙子(1216)自己从忻州南渡黄河经过铜革是时,《文中子墓志》刻石曾经寓目,可知《文中子墓志》刻石是在金宣宗贞佑四年丙子(南宋宁宗嘉定九年,公元1216年)或之前不久,出土于金沁州城南四十里铜革是县铜是山文中子墓。根据元好问《送弋唐佐董彦宽南归且为潞府诸公一笑》诗:“薛收文志谁所传,贵甚竹书开汲冢”,可知《文中子墓志》为《全唐文》所录薛收撰《隋故征君文中子碣铭》。如果现代学者证文中子墓是在文中子故里隋龙门县(今山西河津)万春乡(今山西万荣通化乡),依次推定沁州铜革是县铜革是山文中子墓应为文中子衣冠墓。
“河汾绍绝业,疑信纷莫整。铭石出圹中,昧者宜少警”,诗言隋儒文中子王通继承发明失落已久的儒家学说和事业,而自宋以来人们对王通其人其事迹之真实性,疑信不一;如今《文中子墓志》刻石出土,怀疑者也应该警觉到自己的错误了。显然,元好问此四句诗,是指《文中子墓志》所述与“信”者所见传世原始文献所述相一致,《文中子墓志》所述为信史,可以破除对文中子之怀疑。
“少时曾一读,过眼不再省。南北二十年,梦寐犹耿耿。喻如万里别,灯火得对影。行役岂不劳,聊当忍俄顷。”此八句诗,言距今蒙古太宗十一年己亥(1239)之二十三年前,金宣宗贞佑四年丙子(1216),忻州被兵,自己奉母避乱南渡黄河,经过铜革是时,《文中子墓志》刻石曾经寓目,诵读一过,从此不再寓目。二十三年来,虽然与《文中子墓志》刻石南北悬隔,却一直耿耿难以忘怀。梦寐之中相见,犹如朋友万里重逢,灯火下,面对面,有说不尽的心里话。如今不惮行役之劳,正是期盼此次绕道铜革是县境内,能重睹《文中子墓志》刻石(“行役岂不劳,聊当忍俄顷”)。
《遗山先生文集》卷三《送弋唐佐董彦宽南归且为潞府诸公一笑》:
河汾续经名自重,附会人嫌迫周孔。史臣补传久巳出,浮议至今犹汹汹。薛收文志谁所传,贵甚竹书开汲冢。沁州破后石故在,为础为石工吾亦恐。暑途十日来一观,面色为黧足为肿。淡公淡癖何所笑,但笑弋卿坚又勇。自言浪走固无益,远胜闭门亲细冗。摩挲石刻喜不胜,忘却崎岖在冈陇。潞人本淡新有社,淡事重重非一种。有人六月访琴材,不为留难仍从臾[怂恿]。悬知蜡本入渠手,四座色扬神为竦。他时记籍社中人,流外更须增一董。
《送弋唐佐董彦宽南归且为潞府诸公一笑》诗作于何时?诗言:“沁州破后石故在。”按《金史》卷一五《宣宗本纪中》兴定元年(1217)九月:“辛卯,大元兵徇隰州及汾西县,癸巳,攻沁州。”可知此诗作于金宣宗兴定元年九月元兵攻破沁州之后。按《铜革是次村道中》诗言自己不惮行役之劳,是期盼此次绕道沁州铜革是县(今山西沁县故县镇),能重睹二十三年念念不忘的《文中子墓志》刻石,《送弋唐佐董彦宽南归》则言自己亲至铜革是山中重观《文中子墓志》刻石,可知作《铜革是次村道中》在先,作《送弋唐佐董彦宽南归》在后。弋唐佐、董彦宽不辞六月炎天奔赴隋铜革是县故址铜革是山中,意在拓得《文中子墓志》拓本,淡社诸公未加劝阻而是加以鼓动。料想唐佐、彦宽回到潞州,墓志拓本在手,四座之人将为之惊喜。彦宽尚非淡社中人,将来记录淡社历史,应该写到彦宽,因为唐佐、彦宽此行为淡社历史了增添一桩佳话。
元好问两次至铜革是山中观看《文中子墓志》刻石,并作两诗记述,此是值得纪念的十三世纪时的一次连续性的田野考古调查。元好问诗“贵甚竹书开汲冢”,以晋代汲冢出土之《竹书纪年》,比喻金代沁州出土之薛收《文中子墓志》,是极有识见之言。元好问的考古行动及其诗作,对于薛收《隋故征君文中子碣铭》的真实性,以及沁县作为王通读书处和王通墓地的历史事实,都是最为宝贵的证据。
台湾著名学者邓小军先生,是研究唐代文化史的专家,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出版了《唐代文学的文化精神》,书中用大量篇幅考证了王通及其思想,近来又关注到元好问诗文中透露出的历史信息,撰写了《元好问诗述沁州出土隋薛收撰<文中子墓志>》一文,为我们进一步研究王通扫清了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