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馍是沁县地方特产,是代代传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更是沁县文化的一种标志,研究干馍对于了解和梳理沁县民俗文化发展脉络具有重要意义。
干馍是沁县独有的美食。在上党地区,乃至山西省内,干馍只有沁县有,只有沁县人在做,而且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邻近的武乡县有类似的食品,叫做“饼的”,估计有受沁县传播影响的因素,但做法和叫法都截然不同。严格地说,武乡饼的不是干馍,最多为沁州干馍的近代仿制品。在市场认同上,区别也显而易见,这种饼子始终无法和干馍相比,比如干馍卖一块,饼的最大七毛。
干馍独特的地位,注定要担负起民族文化精神传承之重任。所以,干馍的前世今生颇受关注,首先需要解决它从哪里来的疑问?
在我国古代,“饼”是各种面食的总称。至少在汉代,各地就出现了酒肆饼铺,汉文帝的母亲薄太后喜欢的一种饼,传到民间人们叫“太后饼”。后来慢慢又有了“蒸饼”“烤饼”“煮饼”等面食。蒸饼开始是死面的,后来人们发明了“发面饼”,形状也不断改进。相传三国时诸葛亮征伐孟获,用面做成人头祭神,“馒头”从此诞生。到了唐代,出现了在火上烧烤的饼,称为“炉饼”,撒上些胡麻(芝麻)叫“胡饼”“麻饼”,面食带汤古代统称“汤饼”,后演化成今天的面条、饺子、汤圆、馄饨、饺子。这些史料说明了我国北方面食文化源远流长,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所有面食都叫做饼,或由饼演化而来。可为什么沁县干馍明明是饼不叫饼,明明不是馍偏叫馍呢?
这就要了解一下馍的来历。馍mó,形声字。字从食从莫,“莫”指“夕阳西下”,转义指“太阳隐没的地方”。“食”与“莫”联合起来表示“太阳隐没地方的食物”。古人认为的太阳下沉地点大致在甘肃一带,所以《尧典》里说帝尧派遣皇家天文官“羲和四子”之一的“和仲”居住在甘肃,负责每天礼送太阳下山。“太阳下山”就是“莫”。“太阳下山的地方”就是甘肃,甘肃一带的食物叫做馍。
原来,我国西部地区将馒头,当然也包括各种饼叫做“馍”,或者“馍馍”,从此可以判定,干馍的老家在西北,我们祖先在迁徙中将这种带有浓郁西北文化特征的食品带到了沁县,所以干饼不叫干饼,而叫干馍。
我一度认为,完成这一迁徙旅程的,是战争中的军旅或长途贸易的商旅,但至今没有有力的证据。古人云,千年土地易百主,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历史上几多征战,数千年来,商人、周人的部族从这里走过,匈奴人的祖先也曾走过,晋国贵族走过,秦国战马走过,五胡民族先后走过,辽金蒙古和满族人走过,他们将这里的文化带到了全国各地,也将别的地方的文化带到了这里。干馍就经历了这样的命运历程。
我们想象,一个曾经在长安居住的商人,或者曾经从丝绸之路走到长安的人,十分熟悉用关中小麦粉制作的一种美食,并一直从长安带到了上党,然后在沁县居住了下来,让干馍也扎下了根。还可以想见,一支来自西北边塞地区的部队占据了上党沁县,并长期居留于此,将他们的传统习俗带到了沁县,一代代传承下来。现在西北多地还有类似的面食,他们都是干馍的近亲,如今淘宝上甘肃庆阳农家椒叶烙馍 、大饼子、小锅盔、白吉饼等卖得很好,椒叶烙馍和咱们的椒盐干馍样子十分接近,有没有亲缘关系?答案应当是肯定的。
从干馍的外形来看,像不像沙漠里行走的人们随身带着的水囊?圆圆的,鼓鼓的。包括它的颜色,焦火烘烤得像西北的黄土,像沙漠瀚海和骆驼的色彩。也许干馍是和羊肉、羊杂汤一起下肚的食品,但很多时候是维系生命的最可靠的保障,在没有牛羊肉的时候,甚至很难找到水的时候。一个民族在风雨中不断成长,坚韧的像干馍。又干又硬,三个月,一年,它不改初衷,保持着生命的本色。我们感谢祖先将它带到这里,带进我的家乡,成为我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种能量。
至于干馍的内涵,我在《干馍的意义》中已经表述过了,它是沁县人文精神的一种物化、固化。它博大,谦逊,包容,笃诚,我们吃干馍,就要了解干馍,甚至努力做一个干馍一样的人,朴实无华,不招摇,不造作;千锤百炼,不怕摔打,不怕炙烤;以其本来的小麦粉的芳香,以其辗转数千年的西北风情,坚毅地行走在当下,在这个四处飘荡着洗刷刷的鸟音的当下,从不引人注目,但人们绝不会忘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