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县文物馆馆藏《致远堂法书》碑碣(也称拟古杂诗碑),系清乾隆六年(1741)沁州籍进士张孝挰(曾任翰林院编修、五朝国史纂修官、四川道监察御史等职)巡游江南时于友人处所得,次年求名工刻石成诗碣,并以《致远堂法书》名义广传后世。该碑碣为汉白玉石,共九块,大小一致,每块高35厘米,长110厘米,其中七块刻东晋大诗人陶渊明《拟古杂诗》十二首,二块刻历代名家题跋。
陶潜(365-427),字渊明或元亮,私谥靖节,曾任江州祭酒、镇军参军、彭泽令,后归隐田园,自谓羲皇上人。陶渊明诗作兼平淡爽朗之胜,语言质朴自然。《拟古杂诗》十二首,从“荣荣窗下兰”到“我行未云远”皆见《陶渊明集》,落款为“丙辰岁八月下口巽田舍书与云公渊明潜”。按提款中“丙辰”推断,此作应当写于义熙十二年(416),陶渊明时年53岁。
晋代书法作品极为珍稀,宋代已十分难觅,陶帖(《致远堂法书》)通篇潇洒飘逸,奔放酣畅,其书法造诣极高。从用笔上看,方圆兼备,刚柔相济,开后世赵佶《千字文》一路狂草书风先河,用笔钩连和曲直交错,翻折、顿挫、侧笔神出鬼没,中锋圆笔线条又开后世怀素一路狂草先河。从运笔上看,运笔迅疾,使转纵横,线条的游丝牵带与飞白,字与字之间快速流走,狂放跌宕,笔势挟风雷,来去不可遏止。从气韵上看,信笔写来,气畅神融,意多于法。作为一代隐逸文学大师的手迹,此帖在陶渊明研究和中国古代草书钩沉中无疑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
该帖更为珍贵之处,还在于著名历史人物的手迹和钤印得以传世,从南朝到清代观瞻此贴并题跋的有十六人,印章2多枚。除南朝的袁昂、冯道根、徐勉、沈约、陈霸先、韦粲,唐朝的武则天、狄仁杰、崔玄日韦、郭元振、韦嗣立、姚崇,南宋的王十朋,清代的张孝挰等均题跋外,该帖前后还留有“虞老樵、养齐珍玩、凤阁审定真迹、云龛赏玩”等多枚图章,无论是书法还是印章都十分难得,一贴集中了数十位名人大家的文墨资料,堪称历代藏品之最,何况陈霸先、武则天乃帝王之尊,徐勉、狄仁杰、崔玄日韦、韦嗣立、姚崇等都是著名政治家,袁昂、沈约、王十朋为当时著名学者。在沁州人张孝挰 的努力下,经过1600年的风云际遇,终于走到今天。
从收藏传承来看,陶渊明在落款中称“书与云公”,“云公”是谁?袁昂题跋中有“此杂咏乃书与云龛上人者”,袁昂(401-540),生于齐梁之世,官司空,擅长书画,是当时著名的文学评论家,比陶潜小36岁,对陶应当比较了解,可见“云公”即“云龛上人”,贴后有“云龛赏玩”印章。而被称为一代词宗的沈约(441-513)曾亲自从陶贞白(陶宏景)处所得,在题跋中说的十分清楚:“杂咏诸篇,为贞白陶先生所收,以余爱玩,辄用为赠览矣”。陈霸先起初为梁的大将,又是陈的开国皇帝,在乱世兴替中获得此贴实属正常。到了统一兴盛的大唐,凤阁舍人韦嗣立将这件藏品献给武则天,武则天的书法造诣颇深,领群臣“奉敕同观”,被认为是难得的珍品:“朕欣然循览,知晋代风标,朝野一致,如陶潜者,世徒谓其文咏可念,不知运笔静秀,楚楚娟娟,如深谷芝兰,无人自媚,询可玩重,永炳千秋。”御览后珍重地盖上“凤阁审定真迹”印钤,揽入皇家收藏。辗转到了南宋,绍兴年间得中状元的王十朋(1112~1171,南宋著名政治家、诗人、一代名臣)偶然得到这一墨宝,“千秋伟人,只字足重,况累篇长翰,至今完好,非有神物护持未易几此,焚香静对,生爱更生敬也。”王十朋自称太原王氏,这件传世千年的瑰宝首次与山西人结缘,若干年后又被另一个山西人张孝挰从民间捞起,“岁辛酉,余于友人处得所草杂诗十二首,古劲流遗,墨迹宛然,遂携至京。每一展玩,辄不忍释手”。张孝挰,字隽升,沁州梅人,乾隆元年(1736)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五朝国史纂修官、四川道监察御史等职,乾隆六年他在巡视江南时见到此贴,为了“以供天下后世知好事者观之”“爰访名工,镌之贞石”,晚年将刻石遗于后人。张氏后人尝拓而鬻之,拓本流传世间,远至海外。
1939年7月日军侵占沁县,期间三次派兵到梅沟张家威逼掠夺,张家后人深埋保护才免遭劫难。新中国成立后,张氏后人张广文、张广居、张怀玉等于60年代将全碑献给沁县人民政府,现藏沁县文物馆。1991年武则天纪念馆拓印此碑,于1993年复制立碑于庙内。《致远堂法书》《陶渊明草书真迹》珍品精影本广行于世,当合张公孝挰“物之美者,不可秘而弗传与传之不广且久”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