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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槐米采摘时
薛璐

每年七、八月份是槐米成熟的季节,也是我们家最忙的时候。我家共有槐树30余棵,树龄最高的长达50多年,最低的也有4、5年的光景。光采摘、晾晒槐米就得耗时半月之久,况且老妈那两年学会了"做买卖",也就是忙完自家的再去收购别人的,然后卖到县城药材收购站赚取些差额。所以,整个过程我们家都浸沉在槐米的采摘、晾晒、收购、买卖之中,累并快乐着!

那年炎热的夏季,我家最大槐树上的槐米尚未成熟,老妈再三嘱咐:"这两天带着作业到大槐树下边学习边看树"。前两天我着实地负责任,连吃饭也显得过于匆忙,生怕槐米被别人抢走。到了第三天,玩伴静静找我来玩,玩兴之余,她说:"咱们回家吃饭吧,一会再来看"。我爽快的答应了,并相跟着回了家。可不到一小会儿的功夫,小兵妈站在院墙外高喊:"老高(我妈姓高),你家槐米让人偷了哦...."。话音未落,老妈忙撂下碗筷就往外跑。上到窑顶向下张望,果然,大树四周凡触手可得的槐米白花花的没了个精光。我一跺脚,心生纳了闷:咋前脚走后脚就没了呢?有人告知,是玩伴跟我厮跟着回家后,又杀了"回马枪"。我满含气愤的泪水要找她理论,被老妈一把拉回:"你找她她也不会承认的,免得伤了和气,破财免灾呢",说完回家吃饭去了。我气得独自一人拗在大槐树下难过了好久。

老妈与桂芳姨可以说是收槐米的"绝对搭档"。老妈矮小精干,头脑灵活;桂芳姨高大彪悍,体力强健。在收购过程中,老妈负责过秤、结算,桂芳姨负责搬运、装车。有时我跟二姐也充当帮手。我们翻沟越岭到邻村,驱车进县城,驾着牛车进深山,每每是满载而归。望着一袋袋圆滚滚的槐米,心想着一张张钞票,禁不住勾起我无限的食欲,肚子便"咕咕"乱叫,止不住问老妈:"妈,回去吃啥饭哩?""西红柿鸡蛋面"老妈回答倒也爽快。满怀心喜回到家,老妈赶紧边系上围裙和面,边吆喝我剥蒜扒蒜,结果我们吃得是:白面条--蘸蒜!是啊,每天守着鸡屁股换油盐酱醋茶过日子,怎能奢侈得吃到鸡蛋面呢?

经过一个多月的忙碌,除去给桂芳姨的分红,加上自家树上的收成,我们会有两千多元的收入。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们姐弟四人的学费有了着落,年景好的话我们有时还能置办一件开学穿的新衣服呢。

直到1997年,我们姐弟四人相继成家,并在县城参加了工作,我们家彻底从农村搬进了县城。但每当槐米快要成熟时侯,老爸就会念叨道:"家里的槐米该收了吧"。实际上筹备工作早已进行,爸妈负责找口袋、布绳、油布、长杆、镰刀等,弟弟张罗着给几位年长的长辈带几样稀罕的吃食,我和大姐则负责购置当天的口粮、孩子们的零食。这时,俩女婿早已备好了车,浩浩荡荡向老家开拨。

老妈不减当年的利落,蹬上梯子蹭蹭地爬上了树。她用绑了长杆的镰刀,挥洒自如地将结满槐米的枝条一一削断,从罅隙中撂下。我们在树下铺好大油布,将槐米小心翼翼地锊下,摊到阳光下晾晒。孩子们在大树下尽情地玩耍,时不时有老乡走过来拖着长长的乡音招呼着回家吃饭,有时他们把暖壶、茶缸、煮玉米、地里的水果瓜菜送至树下,供我们尽情享用。每每这时老爸讲述着重复了无数遍的家史,老妈不时地插着嘴,上下互动着。我们姐弟几个回忆着儿时的糗事。说笑声、嬉闹声、乡亲们亲切的问候声回荡在整个院落。

2007年,老妈的身子骨大不如以前,老爸查出了肝腹水,加上我们几个近年来缺乏体力锻炼,再看看晒得满脸通红躺在草地上熟睡的孙儿、外甥。老爸忍痛割爱,终于狠狠地说了一句:"不要了,从明年开始这些槐树归你们姑姑打理,再不受这份罪了......"。当年的腊月,老爸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每当槐米成熟的季节,望着满树散发着淡淡苦味的槐米,听着嘤嘤嗡嗡蜜蜂采蜜的声音,总能引起我无限的回忆:想起生我养我育我成长的故乡,想起可亲可敬的老父亲,想起我们家祖孙三代在一起劳动的欢乐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