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喊我们爸妈,而我喊我妈为奶。家乡风俗,千年沿袭,到我们这一辈变了。刚生下的婴儿,眼睛还没睁,就会用嘴找奶吃,这是生命的本能,所以把妈唤作奶,也是有道理的。
我奶生于1923年10月21日,老根在宁夏。她五六岁时当地发生大地震,一大家子只剩她、她娘和她小爸三人。为了生活,她小爸把娘儿俩卖给了人贩子。五六岁的她只记得她小爸抱住人贩子的腿不放,不是舍不得人而是嫌钱给的少。就这样,娘儿俩辗转千里来到临汾的东山里,被转卖给了我姥爷。
六岁的母亲皮肤白皙,头发乌黑,双眼皮小嘴巴,我姥爷喜欢的不得了。看戏举在头上,逛集背在背上,吃饭抱在怀里。可好景不长,一个重感冒就要了姥爷的命,年仅50出头。可怜的姥姥又成了一个人。后来,我姥姥把在我村半打工半流浪的外地人老许过继门下认作儿子,老许就成了我的舅舅。说起我舅舅也是苦命人一个,他是安徽人,现在有了娘,有了家,就一心一意地和这个半路认的娘过日子。
几个苦命人相聚,撑起了一个家。我姥姥有了指靠,我奶也有了哥哥,当然欢喜。后来姥姥去世,舅舅披麻戴孝操持后事,也算了了我奶的一桩心事。
姥姥去世后,舅舅几次提到想回安徽老家。托人写了信,也收到了回信。虽然老家已没有亲近的人了,但还是念叨着要回去。我奶急了,害怕娘家没了人,于是倾其十几年积攒下的体己钱,折成三担麦给舅舅说了一房媳妇,打消了舅舅回老家的念头。
三担麦啊,在当年可不是个小数目。是我奶结婚十几年积攒下的心血和家当。我奶说她不后悔,她有娘家,不是无根的野人。
我奶和同时期的家庭妇女一样,在时代洪流的挟裹下,经着该经的事,吃着该吃的苦,享着该享的福。父亲88岁去世时,我奶81岁。此后15年她一人独自过活。“这样好,谁也不麻烦”她说。
今年,我们弟兄商议,不能让我奶自己做饭了,我们轮流供养。早上半块馍,午间半碗饭。一个鸡蛋、一包牛奶是每天必需的。我奶说现在社会好,国家每月发钱,买牛奶鸡蛋都花不完呢。
我奶今年已近百岁。血压稍高,每天药片一粒;头发黑多白少,耳朵稍背,牙齿几颗;起居吃饭洗涮上厕所全能自理,身体还算硬朗。
每当晨起晚睡之时,来到母亲房间,轻轻喊一声“奶”,仿佛回到了儿时的岁月......
祝福您,我的奶,愿您的生命之树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