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多美景,最爱雪飞柿子红。柿子红,就是中国红。
不,不,这么急急慌慌地直抵终极目标,实在有违柿子的品性,柿子的从容。应该说,柿子红透了,才是中国红。
柿子和挂在树梢的众多青果没啥两样,只要暑热一退,秋风便化作喝彩声,一阵一阵地召唤着它们成熟。谁不喜欢喝彩?早一点成熟似乎就能像奥运健儿那般,得到一枚光灿灿的金牌。看吧,随着喝彩声,青果们铆足了劲头,贲张了血气,竞相忙着早些冲到成熟的终点。早一分钟,早一秒钟,哪怕早一秒的零点零零几,说不定那金牌就会属于自己。
桔子熟了,皮色还在泛绿,顶大也就是褪掉绿色,涂抹了一层黄色就算熟了。梨子熟了,只是橙黄了圆溜溜的外皮,那橙黄很是纯粹,却与红色一点点也不沾亲带故。苹果则不然,喜欢用红色美饰自个,可是有些心急,还没待红色涂满抹匀,便急火火宣告了成熟。因而,那红只是绿中夹杂着淡淡的红,或者黄中夹杂着淡淡的红,没有红遍身,更称不上红透体。称得上红遍身的是枣子,枣子不像桔子、梨子和苹果那般猛烈地冲刺,不管秋风喝彩不喝彩,依然不温不火地描摹着自己的颜脸,先描下边的一个圈,再画腰身的一个边。如果就这么从从容容描摹,中国红肯定不能独独属于柿子。偏偏就在这当口,中秋节抵达了。中秋可不是个平常日子,是月儿最圆,最亮的时光。这样的时光,一年才有一次,是呀,整整365个日出日落才能轮转一回。这样美妙的时辰,若不露个脸岂不是终生的遗憾?何况桔子、梨子和苹果,早就拿到了显赫人前的入场券。枣子沉不住气了,慌忙用红颜料大把大把地往脸上敷染。世上凡是急于求成的事,没有一件能够办好。枣子也无法摆脱万事万物的规律,一焦急,用过了劲,敷重了色,抹得深深的,若不是及早停手,准会像茄子那样弄得紫紫的。
中秋节光临的时候,没有随波逐流的仅仅剩下了柿子。柿子依然像先前那般淡定,那般从容。秋风发出头一声喝彩时,柿子虽然也开始了生命的第一次转换,由青涩变为淡黄。可是随后,无论秋风喝彩与否,无论中秋的临近与否,柿子从未迷乱心性,从未忙乱手脚。一天天悠然过去,淡黄变作了中黄,中黄变作了深黄,深黄变作了桔黄,桔黄变作了桔红,桔红变作了曙红,曙红变作了鲜红,红色逐渐浸染着柿子的身躯。请原谅我没有使用涂抹一词,那的确不是抹,也不是涂,涂和抹都是外表的妆扮,柿子却是在浸染自己,是在彻里透外的洗心革面。身心随着表皮变黄,变红,在秋风远去后的一天,终于红成了晨曦里一轮喷薄初升的朝日。哦,美轮美奂的中国红!
中国红,漫山遍野的柿子一颗不少的全都脱颖为中国红!
此刻,繁忙了一个春天,辛劳了一个夏天的柿树叶,终于可以放心地飘舞远游了。说是远游,还不如说是适时的隐退,让遮蔽在自己阴影下的柿子凸现而出,在碧蓝碧蓝的天空中,灿亮成颗颗明星,灿亮出秋果里唯有的一种中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