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月光,融融如水,透过飘窗泻入书房,映在淡蓝的窗帘上,让身处酷夏的我感到一阵来自心底的清凉。打开纱窗,不见蚊虫的侵扰,倒有习习凉风拂面,顿感通体舒爽。
伸首窗外,只见屋外万物静寂,楼影莽莽,一轮明月孤悬天际,似是把我凝望。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背笆篓……”这是儿时夏夜游戏累了之后常念的一句歌谣。今夜,我没走,月也不走,像是情人的明眸,我望着她,她也深情的望着我。
这寂静的夏夜里,除了一只赶路的孤鸿从头顶掠过,只有那轮清朗的圆月和我清癯的身影相拥。没有蛙鸣,没有虫唧,没有萤舞,没有蛾飞。澄澈的月色下只有清新的空气潜涌。
分明不是这样的啊!就在黄昏降临时,我还身覆火烧云给我披挂的金甲,和散步的人们醉在被冲刷得洁净如洗的街头。那时候,夕阳已经西沉,西天的火烧云却燃得正旺,火红的云霞在天空如彩凤纷飞,映红了连接天际的楼宇,也映红了驻足痴望的行人的脸。
那张张红色的脸是那么清爽、恬静,那条条通畅的街是那么的清洁、空旷。没有滚滚的热浪袭脸,没有隆隆的喧嚣扰耳,没有蒙蒙的灰尘扑鼻。没有挤在人行道上的招牌,没有占道经营的商品,没有熙攘的人群,甚至缺少因为躲雨而还没缓过神来的汽车。而那街道上因为有残留的丝丝水光映着天空的红霞,竟然变成了一条通天的红绸带。也许只有此时,人们才感觉自己不是这城市的蜗牛,不是那街头的过客,此时的街才真正属于自己。
难道是幻觉吗?就在这酷热施虐的盛夏,那炎阳当空的午后,这城市正被白晃晃的日光包围,百树齐蔫,人车聒噪,那灰尘扑扑、热气腾腾的街道就像是烈日下的撒哈拉啊!
有点想念老家河堤上的垂杨柳了。不管天气多么炎热,映照着河水,她始终是一幅润泽的模样,躲在它的树荫里,铺上一张草垫,有清凉的河风送爽,有清脆的蝉鸣催眠,就那样享受一个惬意的午后。
可在小城里,酷热无处不在,车里,街旁,屋下,都被灼热的气浪充盈着,让人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这样的时刻,除了对风扇和空调依赖,人们最期望的还是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也许是人间的苦痛感动了广施雨露、普度众生的上苍,就在人们为这酷热烦闷难耐之时,突然间狂风骤起,风云际会,几道闪电,几声惊雷,预告着一场及时的夏雨就要降临。
你看那雨多急啊!粗如麻绳急速下砸,击起的水花形成一层层上扬的水雾,一下子就模糊了街道,包裹了屋顶,笼罩整个小城。雨雾朦胧中让人恍恍惚惚间觉得是来到了春雨中的江南。
你看那雨多重啊!不管是老旧的招牌上的污垢,还是人行道上的渣土车震落的黄土,在它的击打下灰飞烟灭,不见踪迹。
你看那雨多大啊!顷刻间雨水肆流,带走了街角的残渣,带走了树下的败叶,带走了坛边的枯草,连道旁蚂蚁新起的巢穴也被一扫而空,让整座城焕然一新。
原来这火红的晚霞、清凉的黄昏、清朗的天宇、舒爽的夏夜都是因了这一场突兀的夏雨啊!
细密的春雨只能牵动爱人无限的情思,清冷的秋雨只能带给离人无尽的愁苦。也许,在盛夏这窒息的空气里,只有那狂暴、急骤的夏雨才能涤荡尽人间的那么多污浊、那么多戾气、那么多沉郁,还人们一片清明的世界。
